小清培村本善桥

文/徐志俊

小清培是金坛城西与建昌接壤的一个小村落。她与金坛著名的天荒湖毗邻。这里，水网交错、视野开阔、沃土无垠，是典型的江南鱼米之乡。小清培最出名的，莫过于横跨清培河上的交通要隘本善桥了。

南宋绍兴二十八年，一个丽日的清晨，村里来了个慈眉善目的僧人，找到清培当地的乡绅，自称自己是临安昭明寺的和尚，法号普慧，说要捐建一座拱桥，了却自己多年的心愿。乡绅们欣然应允。筑坝车水，历经数月，终于建成了单孔净跨8米，拱矢高4.7米的青石桥。桥快建成时，临安昭明寺派来了两个沙弥，带来造桥的银两，道出了普慧大师就是当年搞得乡邻们鸡犬不宁的顽劣乡童。弥留之际，托弟子完成自己的遗愿。普慧和尚少年时放荡不羁，后经高人点化，遁入空门，修行多年，终于成了得道高僧。多年化缘和讲经所得，皆用于普度众生，修桥补路。在清培修一座石桥，是普慧多年的夙愿。石桥竣工之日，清培人把这座造福桑梓的石桥，叫作“本善桥”，意为“善恶有道，人性本善”。

宝祐元年（年），金坛出了个吏部常选--周瑀太学士。历经近百年风雨侵蚀，车马碾压的本善桥亟待修葺。是年，周瑀回乡，请来苏州盘门匠人吴进，历时数月有余，将本善桥修缮一新。桥面总长近31米，桥面宽3米，中间置独轮车道。桥面两侧各置6根望柱，5块栏板，2块抱鼓石，正中栏板外侧镌刻有娟秀楷书“本善桥”三字，桥拱券东壁刻有:“盖亦嗣先人运属成就果善之意，遂即礼经士庶人有善本诸父母之义，故又名本善桥”字样。铭文为周瑀所书，由工匠吴进镌刻，书体遒劲，刻工精细，至今完好清晰。

本善桥建成后，西北天荒湖、建昌、登冠、直溪一带的百姓出行有了依仗。鱼虾、稻谷、猪羊、蛋禽……通过本善桥上面的车辙，和本善桥下清冽的清培河源源不断地输往远方。换回了钱财物什，百姓们过着富足平和的生活。

历史不过一瞬间，匆匆已是数百年。上世纪三四十年代，日寇入侵，国民党安外先攘内政策，导致了中华大地民不聊生。本善桥西首的天荒湖一带，由于湖面开阔，四通八方，湖中芦苇林立，可攻可守，是难得的抗日场所。在本善桥周边村落，诞生了无数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儿女，和众多拥军拥属的典范。“小红妈”与陈毅元帅的故事，更是鲜活地在本善桥方圆几十里的坊间广为流传。

我出生在改革开放的七八十年代。对旧中国的认识，只能从书本与父辈们的口口相传中略知一二。让我对那个时代印象最深刻的，就是鲁迅先生笔下的“药”，“麻木”二字，是我对书中百姓的总结。然而本善桥周边的村落，虽稀疏零散，但却涌现了那么多“可爱的人”。他（她）们没有什么文化，却时刻清醒着。为拯救国家、民族，舍身忘我，甚至付出了生命，也在所不惜。这是怎样的一种“善”呢？这是一种“大善”！是一种如普慧大师，周瑀太学士等先贤们，心系乡邻的大“善”精神，在激励着他（她）们。

老婆的姑父，是土生土长的小清培人，本善桥就在他家的东首。他浓眉大眼，日夜的劳作使得他的皮肤变成了健康的古铜色。他幼时贫寒，年轻时参过军，因品行兼优，被优先入党。复员后，他承包了村里的几亩鱼塘。他披星戴月，不辞辛劳，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了小清培有名的富户。就是这样，一个朴实无华的农民。富起来后，也没有放弃先祖们对“善”的追求———自己出资，在本善桥旁的村间道路上，为乡邻们安装起了一排路灯。

在夏日，一个华灯初上的夜晚，生活琐事烦躁的我和妻到她姑姑家做客。饱饭之余，我独自迈步在本善桥上。桥上坐着一对纳凉的爷孙——古桥已被保护了起来，旁边已造了一座混凝土新桥。爷爷对孙子说,周瑀死后多年的年夏，距清培约30余里的茅麓，村民在清理排水沟时发现一座古墓，从中挖掘出一具衣着完整的不腐男尸，经文物专家鉴定，正是当年修缮本善桥的国子监太学生周瑀。死而不腐，是很多帝王将相，梦寐以求的事儿，可古今又有几人能做到？这是老天对做人向“善”的回馈……小孙子双手托着下巴，凝神地听着白发爷爷如是的叙述。那严肃的样子，仿佛正在听老师的谆谆教诲。

我站在桥上，墨蓝的天空中群星争抢着眨巴着眼睛。不远处天荒湖畔，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，夏虫也和着这鸣声，欢快地歌唱了起来。本善桥，在橘黄色路灯的辉映下犹如一副特写的油画。站在桥上的我，仿佛成了这画中的廖廖数笔。一阵微风裹挟着泥土的芬芳习习吹来。倏然间，我仿佛感到了一股强大气流迎面袭来，并逐渐挤压，包裹在我心灵外，那层浮躁、虚妄的外壳被瞬间击碎。

我的心顿时澄明起来。本善桥！她不仅是昔日村民们跨越沟壑的依靠，她在人们的心目中，早已蜕变成了人心向善的一种象征，并一代又一代地被传承下去……

作者简介：徐志俊，常州作协会员，作品散见于《鸭绿江》《翠苑》《参花》苏州日报等，散文《南门坛上》入选北京市丰台区高三语文试卷。

、